俯仰终宇宙 不乐复何如

大概一个多月前，我妈突然收到她舅舅我的老舅的电话，据说声音很急促要求也很简单：“给我买一部老人手机”。我妈把这个要求转述给我，让我在双十一时候挑一部下单。老人手机本非什么贵重品，也不用等双十一。我马上打开京东选了个100多的，妈妈还说太贵了，“100以内就可以了”。几十块钱本没什么，只是老舅这么突兀打电话要东西，还是有点让人不习惯。

老舅是姥姥的亲弟弟，就在姥爷家背后，河对面的村子里。小时候我对老舅的印象比较稀薄，倒是他的大儿子在我小时候经常到家里来。当时他在城里的工地上做饭，三不五时换个工作似乎总没能干的长久。按说老舅有两个儿子，以农村的标准看应该会是个殷实的家庭。但是二儿子现在单身，大儿子又生性散漫，所以渐渐的在村子里落了下风。

从以前听到的故事里，老舅是个要强的人，自己一直打理着不少果树，给两个儿子提供支持，给两个儿子讨媳妇、盖房、带娃……诚如一代代村里人的轮回。现在还能想起来他推着自行车跨过河，到姥爷家送来一袋梨。记得他叼着烟板着脸，没有太多话，简单说两句就一歪一歪的走下河滩回去了。

在姥姥去世以后，妈妈把一部分思念转移到老舅身上，每年都专程去看看，塞给他几百一千块钱，还有衣服吃喝。包括他唯一的外孙女，也希望能在教育上提供点帮助。所以近些年我也时常见到老舅，包括今年冬天。他身子佝偻的更厉害了，腿脚格外的不灵便，说话声音也浑浊起来。后院大儿子的新房终于完工，但是外孙女终究还是退了学，早早出去打工。

手机下单以后，也不知道是否捎回老家，很快我也淡忘了这件事。昨天妈妈打电话说，老舅周一去世了。据说是在上厕所时候，不知怎么就过去了。去世前一天还出去刮脸剃头，虽然腿脚不好，精神还不错。去的这么简单直接，倒是很像他的脾气。那部手机更早间已经捎回去，还在镇里装好卡，大红色的亮漆，据说老舅还挺开心。或许也和村里人说起“这是外甥女买给我的”，多多少少是一丝冬日里的慰藉。

老舅的故事还有很多，记录在他的亲人朋友中间。于我，老舅的故事主要就是他的梨子、这部手机，还有散落在深处的诸多记忆片段。细细一想，小时候在老家的诸多鲜活回忆里，十余年不见，不少已经是俱为陈迹。有时候听到这样的消息，也不免想想故去的人们都留下些什么，是几间宅子、几位后人，或者就是这样的几个故事，几处片段。村里人的生与死，也如同乡间的草木枯荣，来的更加朴素、自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