俯仰终宇宙 不乐复何如

过了30岁以后，越来越感觉到，生活和时间不是一件留待我去探索的事情，而是“啪啪”的一件件扑面而来，我开始去应付。这种疲于应对的感觉，让时间失去了原有的弹性和光泽，也让过年成了要应付的一件事情，小时候的期待之情也变得稀薄。

姥爷已经88岁了，身体总体来说还算硬朗，当然也被一些小毛病困扰着。20多年前，姥爷还在村里养猪；10多年前，姥爷还弄着十来箱蜜蜂。而现在，我们的祝福就是希望姥爷保养好自己的身体。前几年蜂群逐渐凋亡，好几年都没有吃到姥爷收获的蜂蜜。

近些年冬天姥爷都会来城里过年，过冬的时候妈妈很放心不下一个人在村里的姥爷。不过每次也没有例外，姥爷都是一过完年就着急要回村里去。之前说的是开春后蜂群有很多要打理的地方，现在的话则是很直接地说村里更开阔更自在，在城里感觉到烦闷。今年更是坚持要初三就回村里去，当然事后看，疫情之下早早回村不失为好的选择。

腊月的时候去舅舅那里看姥爷，他先是递过来一张“神药”的宣传单，老人拿着这个宣传单，自己打车跑去买了一套号称包治百病没病强身的神药。而后他又递过来一瓶蜂蜜，好几年没有养蜂了，原来他自己买了几瓶蜂蜜分给儿孙们。过去每年能给儿孙们自己收割的蜜，而大家也都对这样纯天然的蜜给予好评和期待，应该对于他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。而现在只能这样弥补一下遗憾。姥爷又说，等开春他要重新弄一窝蜂，再把养蜂的事情拾掇起来。

正月的时候，疫情的新闻一天天严重起来，亲戚们也没有再聚会。其中颇有一些，是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见一面聊一聊，更新一下一年来各家里发生的事情。一位长辈听说在宾馆打工9个月，却一分钱工资都没有拿到；另一位则是面临着或许是另一次骗局的困扰。这些年来，亲戚中的孩子们基本也都上完了大学，找了工作，话题开始集中在结婚生子。家族中也有人遭逢不幸，离婚、破产还有重病。听的时候惊心动魄，然而时间也就是这么过去了，时间还是这样过去，我们还是只为电视中的命运感慨更多一些。如人饮水冷暖自知，生活的遭逢下，网络上虚假的一体化并没有让我们更强大，共同体已是越来越颗粒化。

人生7年——很多国家都拍了自己的版本，让很多人唏嘘感慨。其实放在自己过年这个观察已经越来越淡薄的家族连接的时候，如果有心记录，也可以看得到自己、自己的阶层还有周遭的变化。这种连接的功用性已经逐渐趋弱，如果说还有的话，就是形成留下的共同记忆。某个人某件事是什么样的，会多多少少延续一段时间。就像寻梦环游记那样，有一些家族的记忆保留下来。想起离家前几天，爸爸突然说他接连两天梦到爷爷和奶奶。我虽然没有接话，但是我理解了，他也是如同寻梦环游记里那样，害怕这种记忆被淡化被中断。

小的时候如果感到快乐，比如假期和过年，我就想要是能把这些时候都录下来，留到老了以后回味多好。后来八九岁的时候，我认识到这种行为的不可行性：假如记录的视频有十年，看一遍也需要十年，老了以后恐怕没有那么多时间。过年或许还保留了这样一层意义，留下一些这样的记忆。